「邪瓶」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21-22)

21.

张起灵的容貌与血统似乎注定了他现在这样的人生。

白皙的脸颊上连绒毛都是细致柔软的,小巧而笔挺的鼻梁下是一张似乎永远不会微笑的唇,偶尔露出的牙齿是精致的杏白色,漆黑的头发流水般柔美,有着美好弧度的双耳,任何诗人或者摄影师只要瞥一眼都会有着无尽的创作欲望,想要去解读去剖析。

他像一个秘密,爱上秘密是怎么样一种体验?执着于揭露还是守护?

 

而吴邪则像是麻烦的代名词,本身就处在一个所有人都可能给四周惹麻烦的时代,即使他努力和一切融洽和自洽,但麻烦还会不时的冒出来。

张起灵作为张家最后一个omega族长,其持有巨大的能力而旁人皆无法做到的情况下,他的命运就很容易被左右。


胖子则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他热爱突发事件,热爱危险和事故。

所以当吴邪告诉他,他可能必须拖家带口去亡命天涯的时候,胖子的表现是久违的激动,他年轻时候本就带着一股子莽撞与匪气,这些年过去了似乎那股子气劲也并未随着时间而消逝。

 

吴邪已经制定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但张起灵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表示时间不多了,自己必须离开去独自完成这件事情,只要他做到了,吴邪自然没有性命之忧,具体是什么事他不愿多说。

 

这是一种吴邪极其熟悉的感觉,曾经张起灵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吴邪无法令其更改的,你无法改变日月山川的轨迹,你只是一潭幽深晦暗的死水,倒映不了群星。

 

就算他想去死,你也只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那种绝望吴邪不愿意再体会第二次。

 

胖子拉住张起灵,说道:“小哥,咱们多少年兄弟了,得你照顾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兄弟们也都成长了,别啥事都你自己一个人偷摸跑了去解决。”

 

“咱们趁着今天开国际会议,把这事聊清楚了,你不知道你不在这些日子,天真长进特别大,况且现在他是你的alpha,你现在不能不听他的意见,明白么?”

胖子说着给吴邪打眼色,吴邪却并未回应。他开始思考,这几年自己确实和以前很不一样,第一是必须对自己负责,只要想错一步,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其次是,知道为其他人负责。

但越是意识到自己的改变越大,越是明白其实他没有改变。

 

吴邪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张起灵离开之后,自己身上张起灵为他承担的东西,一下子就没有人承担了。

 

张起灵本可以不告而别,可他选择与自己商量之后再走,是否代表他对自己也有着一丝眷恋?

 

吴邪听着张起灵的诉说,陷入了思考,张家人极难获得子嗣,麒麟血统的omega在张家基本就是族长候选人,闷油瓶之前是一个alpha,却仍旧被推上了族长的位置,由此可见张家已经穷途末路了,从此他就被这个名存实亡分崩离析的古老家族桎梏着。

 

张起灵告诉吴邪,张家严禁omega与外族结合,不仅仅是为了麒麟血统的纯正,主要的原因是与外族通婚生下的外家寿命要短很多,五五开的几率会是正常人,有麒麟血的几率就更小了。

在本家内部通婚的时间也必须是在他们生命中相对和正常人相似的那段时间中,过了也会变得非常困难。

张起灵现在的年纪正是受孕期,所以张家人现在会倾尽一切办法尽快杀了吴邪,他们同时会在这期间重新给张起灵选一个本家alpha,保证麒麟血统的传承。

目前知晓一个隐居海外的张家人,具体在哪个城市还不确定,只知道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极有可能隐匿在某个大教堂,而他手里有一种药剂可以让omega转换成alpha,张起灵需要去拿到这个药剂。

被人骗和骗人都是吴邪的专长,大规模的撒谎是需要极高的心智或者极长的时间的。

 

谎言的关键是逻辑顺畅,描述复杂,让人的本能觉得这种正确内部没有瑕疵的信息一定是真实的。七星鲁王宫的时候张起灵曾经说过一个谎,他说谎的时候长篇大论的,但说完之后就会像完成任务一样一秒回收情绪。

 

吴邪仔细看着张起灵,他相信了这段话,但总觉得对方仍有一些细节隐瞒了自己,这是被骗久了之后的一种直觉。

 

吴邪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他问道:“如果不涉及我的性命,你还会想变回alpha吗?”

“想。”

张起灵的回答并未有任何的迟疑,吴邪意识到将他锁在自己的身边是一种罪孽,他想要自由。

死亡与自由,一样让人敬佩。

张起灵面上冷淡,心中却有恋火飞腾。我爱你,不因我是何种身份。

整个逃亡计划正在慢慢成形,如同鲨鱼的气泡从深不可测的海底浮上海面,吴邪并不怕死,一年前死在某个雪山崖底或者对付汪家人的路上,那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的,他死了,计划依旧会推进,但他害怕在此时与张起灵分别,尽管人生其实就是不停的告别。

拥抱过月亮怎舍得怀中空空。

吴邪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和张起灵一起去拿药剂,即使张起灵从此真的变成alpha。

此时的吴邪失去了一部分原来的谨慎,他自己却并未察觉。

此次计划分为两支队伍,因为无法确认那个张家人的城市,所以这两支队伍一定要有某种联系,两边配合着一起行动。

为了迷惑张家人,解雨臣与瞎子易容成了吴邪与张起灵的样子前往圣彼得堡的伊撒基耶夫大教堂,而吴邪张起灵则扮成一对华侨夫妻去佛罗伦萨。

吴邪心里很清楚,他如果还想活下去,就绝对不能把自己活着当成是自己计划的一个重要条件,唯有不考虑是不是能活下去,才能获得先机。

实际上他也更在意是否能真正寻找到药剂,他要还给张起灵绝对的自由。

解雨臣和瞎子优先抵达了圣彼得堡,而吴邪和张起灵还在飞往米兰的途中,不直飞佛罗伦萨是为了多绕几圈,吴邪对张家人和汪家人的感觉其实是差不多的,不知道啥时候就会从角落里跳出来抹他脖子。

午后苍白的太阳照在伊撒基耶夫大教堂广场上空,这座教堂风格深受十七世纪的意大利影响,被烙上了巴罗克艺术的印记,它并不含蓄严肃,而是倾向于浮夸。

进入之后首先注意到的是墙壁上是完全繁复的俄罗斯东正教风格,到处是壁画装饰,色调偏灰黑灯光暗淡,隐约有一种蕴藏着邪恶力量的感觉。

解雨臣来到教堂中厅开始祷告,瞎子笑道:“我不知道你也有信仰?”

“现在有了。”解雨臣瞥了一眼易容成张起灵的黑瞎子,在心里为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祈祷。

 

 

22.

吴邪贴了个胡子,稍加修饰了下面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中年华侨富商,他身边的美人则是他这个糖爹包养的小甜心。

张起灵不是没有女装过,但他变装以后仍然让吴邪差点惊掉下巴,并不是曾经幻想过的东方旗袍知性美人,也不是一身裁剪得体高开黑色晚礼服的性感女神。

张起灵的装扮挺自然的,马尾高高束起,上半身是一件透气舒适的浅蓝色毛衣,一条发白的贴身牛仔裤勾勒出轻盈的身形,这放在人群中丝毫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也不会过于吸引旁人的目光。

吴邪明白他们此行越低调越好,吴邪的糖爹装扮被张起灵否决了,“你看起来像个暴发户。”

这作为去旅游的装扮太奇怪了,而且并不适合逃亡,张起灵自然地帮吴邪松了领带,让他去换一身普通的衣服,其实吴邪的身材很修长,装扮成旅游小情侣再合适不过了。

再出来的时候他穿着一身棕色夹克,看起来很休闲的样子,胖子连连点头这就对了,看着不像暴发户也不像黑社会。

胖子并未跟着二人一起,考虑到他这个身型就像举了一块牌子:快看啊我在这里。吴邪给他安排了别的任务。

商讨之后的路线是先飞到米兰,再乘坐红箭高速列车到到博洛尼亚转车到佛罗伦萨,据说Frecciarossa红箭列车是欧洲速度最快设施最好的,类似于国内高铁,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豪华,比国内高铁还要普通一些,在车上微微摇晃的感觉和咔嚓的摩擦声,犹如滴答游走的挂钟指针,催眠似的抚慰了吴邪略微焦躁的心情。

正午阳光从车窗外投进一道暖色的弧线,一米阳光正好照在张起灵的脸上,吴邪看着他,他却将目光转向车窗外,柔和安宁的乡间景色让张起灵的眼里也有了些许光彩。

他本该如此自由,现在却被迫困死在自己身边,张起灵的美好时而清冽时而浓厚让人迷乱,吴邪痛恨alpha的本能让他变得不再像自己。

张起灵似乎感觉到了吴邪的杂乱心绪,他将头轻轻靠在吴邪的肩上闭目养神起来。
从 Bologna Centrale 到新圣母玛利亚火车站大约需要一小时,吴邪的心却因张起灵的靠近在怦怦直跳。

二人看起来像一对普通情侣,片刻的温柔显得那么珍贵,吴邪不知道的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每次他看向张起灵的时候,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都会激发张起灵身上从未有过的某种情感。

他想要呆在这个人身边,一个月也好,一个夜晚也罢,吴邪终有一天会向自己告别,钟声悠扬,星尘飘雪,四季更迭记忆消融。

吴邪这个人像是某种独特的景观,一个遍体鳞伤的城市,张起灵喜欢呆在他身边,被透明的气味包围,那是一种非凡的热情与拥抱生命的执拗。

他见过许多人,只有吴邪成为了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佛罗伦萨不是一个大城市,从火车站到圣母百花大教堂步行只要差不多十分钟,张起灵在出站口买了一份地图,吴邪并不知道他还会意大利语,听不出来流利不流利,反正吴邪听不懂。

他默默打开了手机导航,从火车站里出来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空气的不同,那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清风,从南方吹来,空气中还带着街边披萨的香味以及意大利手工特浓咖啡的浓郁芳香。

吴邪是一个比较喜欢到处跑的人,为了调查张起灵他曾经去过尼泊尔和德国,意大利则是第一次来,对国外的历史文化和艺术,吴邪并不痴迷也不是很了解,但也能看出佛罗伦萨的建筑风格是古罗马时期所保留下来的,给人感觉像一座古朴的迷宫,繁华拥挤的老城区带着别样的美学效果。

许多游客都是被佛罗伦萨的美术馆吸引来的,如果不是在逃亡途中,也挺想去瞻仰一下莱昂纳多、波提切利的作品,二叔对这些艺术品颇有研究,虽然二叔明显更痴迷研究秦始皇,总比三叔要懂行得多,也许回去的时候可以买个纪念品给他,听说这里的镶嵌工艺很不错。

就当是一场旅游吧。

他们穿梭在这座老城弯弯曲曲的巷道间,汽车的鸣笛声与行人的交谈声却并没有带来一种城市独有的烦闷感,相反在这个午后和张起灵手拉着手漫步,他觉得更像是自己制造的梦境,吴邪想到了六角铜铃产生的幻境,也许自己正身处其中无法醒来呢。

那么谁是他的造梦者?

7、8月份的佛罗伦萨是最美的时候,徐志摩那翡冷翠的一夜正如吴邪颠沛流离的十年: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但丁的故居也在这里,就在老城中心一点的地方,据说他与自己的灵感女神贝阿特丽切就在不远处的圣玛格丽特教堂第一次相遇,但其实这是一个误传,薄伽丘的但丁传里则说他们初次相见是在科尔索大的波提纳里家中,不过这些东西吴邪只是一知半解,大学的时候也读过许多诗集,其中就有神曲。

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里面描述的一种感觉,他追逐张起灵也像极了但丁的梦,藏在最深处的生命精灵,在见到张起灵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就连微弱的脉搏里也感觉了震动。

吴邪并不知道路,他的手机导航显然没有张起灵的地图管用,他背着一个非常休闲的包,秋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微甜的味道,那是街边小店新出炉面包的甜味儿。张起灵在前面走着还不忘拉着吴邪的手,他走的很慢,时不时蹦蹦跳跳,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极了一对普通情侣,张起灵自然不知道吴邪已经神游天外了。

吴邪只觉得这个陌生又舒适的古城像一座精致迷宫,他不是没有在狭窄的古墓甬道里与张起灵这般穿梭过,只不过头一次感受到了不同于下斗时候的张起灵,他时刻捕获着自己那旖旎的心。

张起灵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不远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红瓦耀眼,甚至连教堂外墙也是艳红、墨绿、乳白三色,难怪这座教堂会被称作“花之圣母”,几何图案的组合恰似百花,这种古典优雅与自由也符合当时文艺复兴时期的一贯建筑风格。

百花大教堂、乔托钟楼和八圣若望洗礼堂同在一个大广场上,远远看去这做建筑群是庞大而肃穆的,相辅相成构成一组完美的综合体,但丝毫不杂乱,吴邪也欣赏这种几何的精美,学建筑的都多多少少讲求对称的美感,色彩方面并不多做评价,这种直观的感受是令人非常舒适的。

进入教堂之后,吴邪观摩起来这个全世界最大的穹顶上方绘制的壁画《末日审判》,据说瓦萨里的这幅画曾激起过漫长的争议,如今已成为一个必不可少的景点。

“Buon giorno。”张起灵已经和牧师在交谈了,显然他的意语也并不流利,他很快说起了英文。

二人交谈了有一会儿,那位牧师来到吴邪面前,用英文问张起灵:“这位就是您的alpha吗?”

张起灵看了眼吴邪,似乎在犹疑。

“yes,i am。”吴邪回答。

牧师看了吴邪有一会儿,那个审视的目光不算友好,他似乎带着一种感慨,那时候吴邪并没有读懂他的眼神,因此也错过了许多本可以发现的细节。

牧师写下了一个地址交给张起灵,让他去这个地方寻找。

二人随即离开了教堂,吴邪问道:“你不祈祷一下吗?来都来了。”

张起灵停顿了下脚步,回答道:“以后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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